不過預料中的疼痛並沒有到來，因為有人奪走了她的袖劍。慕梨瀟轉頭一看，竟然是禦風。

“你居然會這麽狠心，連自己都舍得下手。”禦風原本想看看這裏究竟是什麽情況，沒想到慕梨瀟發現自己手抖之後，竟然想劃傷自己，大概是她覺得疼痛能夠讓她冷靜下來？慕家的小姐怎麽會知道這種方法的？

不過，他早就已經不把慕梨瀟當成慕家的那個小姐的，不過是長得一模一樣的兩個人而已。他把袖劍放到了一邊，然後將葉子交給了慕梨瀟。

慕梨瀟楞了楞，才把葉子接過來，擦幹了之後，放到燭火上點燃，然後就放到了桌上。

“你不怕中毒？”禦風看到慕梨瀟把點燃的葉子就放到了桌上，心裏不免有些擔心。

“怕什麽。又不是什麽厲害的毒。”慕梨瀟毫不在意，看著熹春在煙霧之下一點點沈靜下來，心裏才送了一口氣。再拿起銀針的時候，就已經不再抖了。“如果你怕的話，可以離開。還有，這個人情我可不會記在心上。”

“孤為你做過的事情，你又怎麽會真的放在心上呢？”禦風也是毫不在意，站在一邊看著慕梨瀟為熹春施針。“不過，你到底是說了什麽，把你的丫鬟害成這個樣子？”

慕梨瀟的手一頓，“這個你好像不需要知道吧？”她試了試熹春的脈搏，脈象已經平穩了許多，她長舒了一口氣。

不管當初究竟發生了什麽，以後她都不會再提起那件事情了。

熹春平靜地睡下了，慕梨瀟才覺得身上有些發冷。剛剛出去也是淋了個通透，如果不換衣服的話，她這個身子恐怕會生病的。

她用眼神給了禦風一個逐客令，但是禦風並沒有動，反而饒有興致地看著她。

“你可以走了。”她只好明說。這張臉真的和皇甫晟的一模一樣，如果他閉上眼睛的話，慕梨瀟都不覺得自己能夠分辨出來。她當然能夠分辨出來，她記得所有的細節，即便這兩張臉再相似，即便禦風真的換上了一雙正常的眼睛，她也仍然可以看出來。

當然不是用眼睛看，而是用她的心。

禦風笑了笑，“怎麽，是你自己找孤幫忙的，一點好處都不給孤，就想要趕孤走？”

“我又不是求你過來的，是你心甘情願過來的，和我沒關系。現在你的任務完成了，可以走了。”慕梨瀟指著窗口，禦風眉毛一挑，似是有些無奈，轉身消失在了窗口。

不過慕梨瀟還是有些擔心他會躲在什麽地方，縮到了床上，拉上簾子換好了衣服才出來。

時間已經差不多了，她取下了熹春身上的銀針，再摸了摸脈搏，應該已經沒有什麽大礙了。

“娘娘？”不一會兒，熹春就醒轉過來，聽到她這麽喊，慕梨瀟知道她已經沒有被困在自己的記憶裏了，回頭柔柔一笑——

“你這個丫頭啊，以後不要再讓我這麽擔心了好不好？”這麽說著，眼眶卻是一熱。她身邊的每一個人都已經成為了她的枷鎖，她已經沒有當初那種要走江湖的瀟灑了。

熹春完全想不起來剛才發生了什麽，但是看到慕梨瀟的樣子，也知道她很擔心，所以只能點頭，“娘娘放心好了，奴婢以後都不會讓娘娘擔心了。”

“那就好。”慕梨瀟勉強笑了笑。

“外面下雨了？”熹春推開了窗戶，雨勢這會兒總算是小了一些，沒有剛才那種瓢潑的樣子了。“誒？我怎麽穿上了娘娘你的衣服？”熹春看向自己的衣袖，發現自己身上的衣服竟然是慕梨瀟的。

“還不是你在雨中暈倒了，害得我也換了一身衣服。”慕梨瀟說得嗔怪。

“原來是這樣。”熹春撇了撇嘴，“大概是這幾日睡得不太好的緣故吧。”

看到她的眼中又有那種悲傷，慕梨瀟馬上就打消了問她緣由的心思。只說，“要不我給你開幾服藥吃吃？”

“不用了。”熹春回答，然後表情一變，慕梨瀟以為她又要回到剛才那種狀態了，心裏一緊，“哎呀，娘娘！說到藥，沈婕妤的藥我今天還沒有送過去呢！可是這樣的雨，一時半會兒也沒有辦法停下來了。”

“沒關系，我都忘了和你說，月如她覺得麻煩，所以以後都會自己熬藥，不用再麻煩你了。”慕梨瀟已經讓人送了幾服藥過去，應該足夠藍玉吃到痊愈了。院子裏只有一個人，未免會有些冷清，她還要選兩個不認識沈月如的人過去照顧她才是。

為何有這麽多事情需要擔心呢？

“是這樣。熹春知道了。熹春這就去把這身衣服換下，和娘娘的衣服一起送到浣衣坊去。”熹春拿起了慕梨瀟放在一邊的濕衣服，拿起了門邊的雨傘，匆匆走了出去。

慕梨瀟看著她的背影，忍不住嘆了一口氣。

她想要的安寧喜樂，大概短時間內是沒有辦法得到了。

太後黨的事情似乎有些棘手，晚上皇甫晟並沒有過來，慕梨瀟也沒有去過問。她今天已經被熹春驚嚇到累了，所以很早就已經睡下了。睡得並不算很安穩，一閉上眼睛就是皇甫晟那張擔憂的臉，他究竟在擔憂什麽，又為什麽不願意和她說呢？

第二日一大早，慕梨瀟就起來，熹春為她梳洗過，她就說自己要出宮去。

“如果熹春你不想去的話，就留在這裏吧，免得有什麽人找我。”雖然熹春昨日還很想跟她一起出去，但不知道今天又是什麽心情。

“我……我想跟娘娘一起去，行嗎？”熹春似是猶豫了一下，但還是說出了口。

慕梨瀟當然不好拒絕，雖然心裏心疼，嘴裏沒有辦法說出來，“既然想去就去吧。”

吃了點兒點心，慕梨瀟就走向了宮外，都到了這個時候，皇甫晟竟然還沒有結束早朝，不知道是不是還在為了太後黨的事情煩心。

到相府的時候，只有慕夫人一個人在。慕梨瀟一看到她，就想起昨天熹春的慘叫，都不敢走到她面前去，只是遠遠地打了個招呼。就走到後面去找慕爍去了。

熹春一直跟在她身後，到了慕爍的院落門口卻又突然停住了腳步。慕梨瀟沒有說什麽，自己走了進去。

“哥哥？”她喊了一聲，然後就在院子裏面等著，好一會兒，慕爍才從裏面走了出來。

他一臉無奈地看著慕梨瀟，“皇宮裏怎麽會有你這樣的妃子，三天兩頭往外面跑的？”

“宮裏那麽無聊，自然要出來走走才行。”慕梨瀟毫不在意，“這也是阿晟答應過我的，他不會在意的。”

“你真的覺得他不會在意？”慕爍搖了搖頭，“他可是君，真的能夠允許你這麽肆意妄為？”

慕梨瀟聽得心裏一楞，她之前當然也想過這個問題，但是並沒有太放在心上，她現在會出來，也是因為慕爍在帝都，她想要和慕爍修覆好關系，讓慕家更加和諧一些。

“以後我會註意的。”慕梨瀟撇了撇嘴，“不過哥哥你能不能陪我出去走走？”

慕爍似乎並沒有這個意願，但是看到慕梨瀟的那雙眼睛，又覺得自己不好意思拒絕，只能點頭，“好吧，不過我最多能陪你一個時辰。”他這麽說著，眼光卻看到了慕梨瀟身後。

慕梨瀟自然知道這雙眼睛在找誰。

“熹春沒有進來，在外面等著呢。”聽她這麽一說，慕爍的神色緩和了一些。他的確是在意熹春的，但是當年的那件事應該已經在兩個人之間有了鴻溝吧？不然也不至於一句話都不會說。

慕爍跟著慕梨瀟走出院子，一眼就看到了站在一邊的熹春，他似乎是想要說什麽，但最終並沒有說出口，只是點了點頭。熹春也俯身向他行禮，顯得十分拘謹。

慕梨瀟就像是沒有看到一樣，扯著慕爍就往外面走，到了大門，正好遇見了坐著馬車回來的慕恬。慕恬從馬車上下來，就是一臉的愁容。看到慕爍和慕梨瀟的時候，那種神色沒有改變，反而是更重了。

“爹爹這是，怎麽了？”慕梨瀟心中有了什麽不好的預感，她看了身邊的慕爍一眼，卻看到了他眼中一閃而過的笑意。當然了，他和父親素來不和，看到父親這個樣子會高興也在情理之中。

“你怎麽又回來了？”慕恬的語氣之中第一次有了責怪的意味，慕夫人趕緊走了打圓場，“女兒就是想我們才會回來看看，你何必用這個語氣說話？”

慕恬只是嘆氣搖頭，徑直走了進去，什麽都沒有說。

“瀟兒可還要出去逛逛？”慕爍看到這個狀況，只是打了個哈欠，慕夫人回頭瞪了他一眼，他也以笑意回敬。前兩天還把自己當做救命恩人呢，慕夫人這張臉還是和從前一樣，說變就變呢。

“不去了。”慕梨瀟已經沒有了要逛街的心情，她想了想要不要去追問慕恬究竟發生了什麽事，但又覺得不妥。慕恬向來不喜歡她插手朝堂上的事情，就算她問，她也不會說的吧？

“這樣的話，我就先回去休息了。你還是早點回去吧，不要每天都往外面跑了。嘴上不說，不代表心裏就高興，你可懂？”他還是沒有忍住要提醒慕梨瀟一句，最好在這幾日她不要惹到了皇甫晟，之後的日子，她就可以想去哪裏就去哪裏，不會再有任何人束縛著她了。

再過幾日就好。

他看向了慕梨瀟身邊的那個人。明明就近在咫尺，卻仿佛隔了千山萬水一般。昨日的那場大雨，也讓他在同樣的環境裏，想起了當年的那件事情。其實歸咎起來的話，可以說都是他的錯。他一個人的錯。和熹春沒有半點關系。

但是受傷最重的人卻是熹春。

慕梨瀟在慕爍的眼中捕捉到了同樣的悲傷。心裏泛起了一陣苦澀。她雖然並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，但是回想起熹春昨天的樣子，一定是發生了很可怕的事情。

她寧願自己永遠都不知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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